奇迹
在蜂蜜中融化，在手心里开花
诺言坚硬成一枚山核桃
被时光的指尖把玩出金属光泽
试图挑战金刚石的硬度
话语权比水滴柔软，思想的藤蔓
在夜晚疯长，需要理清思路
编一条蜈蚣辫，由水晶发卡统领
或者编一把摇椅，摇出额头上闪电
风霜渐进了，来得及大雪封山前
衔草结环，编制一个瑰丽童话
邀蒲公英的种子讲述给群山
风用刻刀做主，把蝴蝶的墓志铭
雕刻一首镂空诗行，绝唱
谒梁祝墓
在小提琴上行走的人
穿蝶衣，触须颤巍巍抖动
口中呼吸着蝴蝶的呼吸
拨开秋草丛生的坟茔
潜伏在草根上的心跳裸露
坚壁清野，把鸟鸣一声声捡起
轻伏坟头低唤:梁兄，快起
在这条琴弦上，再送我十八里
秋风呜咽，颤栗
琴弦上缱绻音符散落一地
征服
一个眼神完成一次征服
何需刀枪剑戟，车马缁重
金石古玩，丝帛珠翠，以及驾的威仪
被荷风驾驭的蜻蜓
在金色的蕊中迷失，身子比尘埃还轻
以露为酒，收下一枚草编戒指
甘愿嫁于明月
归依佛门的人，步步莲花
一卷经文就征服了
面朝寺庙，佛像，佛塔，佛龛五体投地
用虔诚的额头叩击青石板
打开一把锈蚀的锁
额角上血珠滴落
镶嵌出美玉上一点点瑕疵
布，布......
扯下一片白云，揉碎了
漫天一撒，田野盛开朵朵棉花
棉花，除去籽，纺成纱
布，布......是织布梭子来来往往
经和纬的交织，阡和陌的重叠
纵和橫的缠绵，相拥，相吻
布，布......采用古老蜡染技术
蓝底白花，步入轨道，悬于窗前
方寸间，四季都是春天
布，布......是布谷鸟声声呼唤
播种，收获，忙碌的日子
琐碎而冗杂，一如布的结尾部分
线头繁乱缠绕，间或有解不开的结
布，布......用一把梳子梳齐整
挽成一绺绺好看的流苏
灵魂弯曲的弧度
以向日葵的方式低下头
朝向一个磁场倾斜，低头走进
森林中蘑菇小屋，恰低到
灵魂弯曲的弧度
流星璀璨燃烧，烟花绚丽绽放
天使坠落，用数学方法写出
一条抛物线的轨迹方程
亲爱的y，想和你举案齐眉
要多少个x和多少个阿拉伯数字
加，减，乘，除？为求证
蜗牛背着沉重问号，从未停步
你是
你是我的药，你是我的伤
你是我的地狱，你是我的天堂
你是利刃，把我一片片凌迟
你是磁铁，把碎铁屑聚笼你身旁
你是罂粟，午夜绽放
你是蓝色妖姬，妩媚在心口上
你是鱼，你是羊，你是
我青花瓷盘里刚烹出的小鲜
你是对我下圣旨，颁诏书的君王
圆我做封疆大吏梦想
你是鲠我喉头的一根鱼刺
拔出拔不出都是疼，都是伤
把谎言晾在树枝上
我愿意接受所有的谎言，包括
抹蜜的，蘸糖的，包裹五味子的
雾霾笼罩的，拥有榴莲外壳的
镶金的，镀银的，嵌蕾丝的
加边框的林林总总，我无条件接受
像接受祝福一样感谢和感恩
毕竟不能生活在真空
吸进氧气，也吸进二氧化硫
在淤泥中生长，与虱子和平共处
才是生活本来面目，我
早练就铜头铁臂，已百毒不侵
把慌言晾在树枝上，制造旌旗飘飘
花枝招展假象，阳光滤去水分
有一丁点真实存在，我接受
莲花路
莲花路上，行人做不到步步莲花
荷风，荷雨是一种意思存在
人间烟火薰陶出凡夫俗子
举止，作派，约定俗称
是大脑动脉血管里几截堵塞
木耳边裙裤飞扬，亚热带飓风
席卷阳春白雪，下里巴人
车辙，履痕和宠物踢印重叠
汇出天气预报里的高压脊，低压槽
38°高温，受副热带高压主宰
小狗墨墨躺倒耍赖的地方
一字排列着小馆子，阿田大虾
和谷雨茶楼。虾穿行于时光隧道
雨前毛尖在壶中恢复记忆
馒头蘸酱里，辣椒酝酿一场暴动
点燃舌尖上火，需调动绿豆粥镇压
莲花路，一条高低错落的五线谱
谁作词？谁普曲？谁弹奏？
风从水上过
风从水上过，扭曲了水的思想
而风不知道，它只是
和过田畴，丘陵，山脉，盆地一样
从水上过，它不知道写在水上
那些轻描淡写的文字
已嵌入水体。凹现或凸起都是伤
水面浮出一只生花妙笔
水面上的多情文字，融化在水里
风从水上过，它不知道
水一次次绝望的挣扎，试图避开
它不知道水的无辜和无助
风从水上过，它不知道它的残忍
城里月光
城里月光洇湿夜的内核
喧嚣在这一刻静止
文明的积淀于霓虹灯里绽放
登上一座象牙塔，看
繁华归于沉寂，心路历程
禅意的栖居，为一场修行铺垫
一种感觉不经意间
燃烧成红烛上灯花，烛照
花红碎一地，枝头挣扎的一片叶
因放弃，才如此静美
糯米的糯
写下糯米的糯，更需要
水与火的精诚团结，谁说
一锅粥不是一首意味深长的诗歌
米的绵软里，请允许红豆缺席
伤口不应该属于它，就让它
还在王维的诗里端坐，看吟咏在口的
环绕腕上的，捧与掌心的希冀
溅在心口上的一点朱砂
这个夜晚，星趔趄，月也趔趄
一秋风打扫陈年落叶
让相思裸露出来吧！真相水落石出
水与火激烈碰撞，生出淡然
也写乳房之诗
十四岁，澡堂，低头
满眼是羞怯和两只青石榴的酸涩
二十四岁，火车站候车厅
把两个多汁的桃子，交替塞儿子嘴里
看到两瓣红桃花。梅说:乳房带钩子
梅又说:中看不中用，奶水稀薄
把孩子都奶瘦了。从小到大
都感觉乳房里藏有罪恶
别人丢东西，想自己高高的乳房
不做贼也心虚。仿佛失物藏在
隆起的乳房里。羞愧
仿佛自己是悍妇，多占别人份额
看漂亮衣服掖不着衣襟
乳房泉出一泉眼忧伤。夸张的乳房
总会引来夸张的目光
像磁铁，像火焰，像利刃，像砒霜
故乡汝南
汝河，我离开时落下的一条丝巾
如今瘦成一抹难眠的愁
千年的石拱桥是看着我长大的
儿时，我们在它咯吱窝里捉迷藏
试图顺着走了千万遍的小路
走回昔年。一幢高楼站路中央
摇头示意:此路不通！
汝南二高，我的母校
教学楼前的菊花都还认得我
面对保安盘问，眼里有偷渡者的
不安与惊恐。我的衰老
让故乡更年轻。我只是它身上
偶尔飘落的一粒灰星儿
爱，或者遗忘
每月凋落的月季花顺水流走
冬天的河流瘦成一个笔画，河床宽阔
花梨木的床，一米八宽
躺床上，她也是一条清瘦的笔画
余下的部分放诗，书，画
以及换洗衣服和一只猫的呼噜
粉紫的床罩，被罩和枕头套是新的
书香和墨香是新的，幽思和冥想是新的
就连发呆时空洞的眼神也是新的
身上一套橘黄色睡衣褪色，样式陈旧
被视为前朝遗物。羊皮吸顶灯上
流苏晃动，撩起往事一角
依稀，一个女孩拿画笔
在每个橘光色方格里，写相同的字
打开一扇窗
打开一扇窗！请给我钥匙
给我盐，给我糖，给我咖啡豆
给我金属与金属的撞击声
给我蜂窝煤炉和一把老式茶壶
煮沸背阴处的雪，给我
一块悴火的铁，让白云入住双眸
打开一扇窗！看两只松鼠枝间跳跃
看鸟鸣把太阳越举越高
打开一扇窗！练习吐纳之功
掏出肺部郁积的污浊，请进花香
我的名字叫红
我的名字叫红，是荷月
从荷花瓣上捋下的一抹嫣红
红色血液在动脉、静脉奔腾不息
完成姓氏河流一脉相承
红领巾，红裙子，红书包
羊角辫上，扎红绸布蝴蝶结
用凤仙花染红指甲盖儿
诠释红这个名字，名副其实
守望，忐忑，衔草接环的夙愿
薰衣草的等待，以及错爱
昨日黄花已凋谢，风干的诺言
飞上了天，心如磐石又如何
名字如茶，在岁月的壶里越泡越酽
酽到不能下咽，冰得牙齿打颤
被冷落，被弃置，壶上红色茶垢
是一个名字无声的呐喊
我喜欢一些和名字有关的词语
我喜欢一些和名字有关的词语
比如:胭脂，豆蔻，红豆，玛瑙，朱砂
姓氏河流上漂浮桃花，云锦，霞
梳妆台油漆斑驳，照脸颊腮红
透过雕花古老窗格，观榫的凹凸契合
为谁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寂寞
在蜡烛上暗自流泪。血脉张，喷出火
把时光烧成一块陶瓷墓碑。冢上花朵
从此岸开到彼岸，浪漫与现实阴阳相隔
爱恨情仇寿终正寝，闪电雷鸣
唱一首挽歌。风雨彩虹是最美解说
关于夜晚的述说
我喜欢丝质睡裙了纤薄和绵软
一只蝉咔嚓咔嚓嚼着桑叶
用满腹的丝和诗，结一张透明的网
试图网着风花雪月，和一场虚构
巧克力的甜腻，红酒里的微醺
是这个夜晚的主基调。雷霆万钧
海市辰楼中的场景。霓虹闪烁之处
埋藏夜的宝藏。旌旗猎猎
飘扬龙和虎的图腾。抟泥巴的手
在陶瓷的毛坯上画鱼形花纹
钻燧取火，我美丽的陶
一场大火里涅槃。掬水在手
掬一掬昙花冷艳的花瓣
美丽在这个夜晚支离破碎
流星画一条弧线，是一场圈地和围剿
落荒而逃，还是束手就擒
月在月中迷茫，夜在夜里沉沦
梦在梦里寂灭
无关风月
以争吵的方式交流
唇枪舌剑撞出火花，成了
一场鞭炮的导火索
一地残红，无关风月
那是粉碎的伤和殇
和疼痛有关的蛛丝马迹
全被风吹到旮旯里
东边日出，西边下雨
我在彩虹桥上茕茕孑立
被数码相机拉入镜头
构成一个主题虚化的背景
藏香
说到了藏香
我眼前有一朵雪莲花的绽放
大片的藏红花和红景天
是我名字的诠释
穿红衣的僧人五体投地
耳边有藏羚羊奔跑带来的风
和牦牛对青石板的叩问
藏香是一个宗教，在办公桌抽屉里
日久，深入笔、墨、纸、砚
和书籍。俨然这里的土著
我就是一截藏香
镜子碎了
镜子碎了
镜中的我也碎了一地
碎了的镜子和碎了的人
给这个冬夜出个难题
这明晃晃的碎片
结出芽蕾，开出花朵
那是食指擦伤滴出的血
亲爱的，镜子碎了
我需要找一条明静的小溪
把自己从地上捡起
作者简介：贺红
贺红，女，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于《诗刊》、《诗选刊》、《散文诗》、《中国诗人》、《诗歌月刊》、《中国诗歌》、《中国税务报》等数十家报刊，入选《中国2008年年度诗歌精选》，《陌生》诗刊“21世纪女子诗歌大展”、《现代青年》杂志“2010年博客时代女子诗歌大展”、《河南诗歌2009》、《河南诗歌2010》和《中国当代散文诗回顾与年度大展》，出版有诗集《与莲有关》、《我的名字叫红》、散文集《抵达》、散文诗集《周口散文诗九家》（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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